十四 水月萤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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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了让紫冰静心养伤,呼延王爷嘱咐众人都不要去桃园打扰。到了农历十五傍晚,云龙才骑马前来。
  霁雪忙迎上来:“公子怎么来了?”
  “这些天紫冰怎么样?”
  “还是呆呆的不爱说话,有时坐着好好的,忽然就哭起来。”
  “她骤然受了打击,也是人之常情。她人呢?”
  “在屋里……”轰隆隆的雷声打断了霁雪的话,“这入了夏,天还真是说变就变,吓我一跳。公子你屋里坐坐,我把衣服收了就来。”
  云龙正要进屋,却不想正撞上紫冰跑出来。云龙怕她在台阶上站不稳,忙扶住她。紫冰挣开云龙的手往外冲,嘴里叫着:“姐姐,姐姐——”
  雷雨滚滚而来,雨点如筛豆子一般落下来。紫冰停住了脚步,她杵在院子里,仰面任大雨罩住整个身体。云龙赶紧拉她回去,她却哭了:“老天为什么连个祈求的机会都不给我?我到底做错了什么?”
  “紫冰回屋再说。雨大了。”
  紫冰此刻的哀伤就算大雨倾盆也无法冲走:“我愿意就此瞎了。只要她能回来。哪怕摔丑了、摔残了、不能动了,我都照顾她。就像小时候她照顾我一样。”
  云龙劝慰道:“咱们当初祈愿只知是月圆之夜,未必就是十五。况且十五的月亮十六圆……”
  紫冰听此言转过脸来,带着希冀:“真的吗?”
  “是。雨大了,咱们快回屋吧。”
  紫冰方才听话地回了房。只是云龙开始忐忑起来:适才劝慰不过是一时救急,倘若明日仍大雨不停,又该如何保守住紫冰这点微弱的希望。他只得忧恍的等待第二天的到来。
  次日十六,雨停了,一轮圆月挂在空中。紫冰也似有安慰,云龙到时,她已经在院中跪拜许愿。云龙心下也宽敞了许多,笑道:“你瞧,明月这不是没有失约吗?你放心吧。”
  紫冰起身对云龙微微笑笑:“是啊。明月当初保佑咱们能回来,这次也一定能保佑姐姐平安归来。只可惜我看不见。”
  云龙见她仍有些许的失意,道:“跟我来。”说着便牵着紫冰的衣袖往水边走去。桃园村的这条河本是汴河的一个小支流,因为泥沙冲积,久而久之竟成了一片半封闭的水域,成了村民养莲的荷塘。塘边的老柳树上拴着采莲用的木船。云龙扶紫冰上了船,握住她的袖腕伸向水中。说来奇怪,紫冰的手一触及清凉的水,浮躁的心竟像被托住了一样慢慢平稳下来。
  “心里静了些吧?”
  “嗯。可是水中月亮,终究不真切。”
  “你长于佛家,佛的形象何曾真切?但依然受万人膜拜。只因为佛在心中。只要明月在心中,又何必计较月亮在天上还是水中。”紫冰平日自诩比旁人多些佛教的领悟,不想云龙竟有如此胸怀,心中又是钦佩又是感激,含笑点头道:“多谢。”
  有了云龙的劝解,紫冰的日子似乎不像之前那样煎熬了,日子一晃而过,转眼进了五月。这一日黄昏,紫冰坐在院子里剥豆子,已有半月不曾见面的云龙一步一步走到她的眼前。紫冰慌忙端着筛子站起身:“你,你怎么来了?”
  这是紫冰回京后第一次和云龙对面直视,他们之间显得陌生而局促。
  云龙这才注意到紫冰抬眼看着他。他心中一喜:“你能看见了?霁雪怎么也不回去说一声?”
  “也是后半晌的事。霁雪给我换药的时候才发现的。”紫冰避开云龙的目光,微微笑道:“想着明日霁雪就回府取衣物,再说也不迟。”
  “这倒也是。”云龙欣喜道,“好事情!好事情!”
  “可不是好事情?”霁雪接过紫冰手中的筛子,笑道:“公子今天怎么来了?”
  “哦,对了。也是个好消息。”云龙从袖中掏出一截纸条,很高兴地说:“你姐姐找到了。你瞧瞧……”
  紫冰接过一看“云伤无碍”,登时雀跃起来:“太好了,太好了。”紫冰把纸条捂着胸前笑了一会儿,方想起似乎还有别的字迹,忙又打开来看,见下一列写着:“四为六患,阿难化瓜。”
  紫冰疑惑道:“阿难化瓜?”
  云龙凑近道:“这也正是我要问你的事情。是什么意思,你知道吗?”
  紫冰眉头微锁地点点头:“这是佛经中的故事。说是佛陀带了迦叶和阿难两位尊者一同行脚。日高路渴,佛陀让阿难前去化缘。阿难来到一片瓜地里,客气地向看瓜的女子化一个瓜吃。谁知没等阿难说完,那女子便恼怒地拒绝了他的请求,并恶言相向赶阿难离开。佛陀又让迦叶前去……”
  “既然那女子已经不肯布施,迦叶尊者又怎能化到西瓜呢?”云龙问道。
  紫冰笑道:“正是呢。阿难也这样想。可没想到瓜田中的女子一见到迦叶,就很高兴地站起来向他顶礼,没等迦叶开口化缘,那女子就挑了一个最大最好的西瓜给他。”
  “这可是奇了!内中有什么缘由吗?”
  “佛陀说,数万大劫以前,迦叶和阿难也曾一同化缘,路上遇到一只死猫。时值盛夏,死猫的尸体已经腐臭,身上爬满了虫蚁。阿难见到恶心就捂着鼻子离开了;迦叶却在路旁挖了个坑洞,将死猫埋葬,并祝愿它能早日超生。瓜田中的女子就是死猫转世而来,所以她一见迦叶就心生欢喜,对阿难就厌恶辱骂。”
  云龙依旧疑惑:“这似乎只是说因果报应,劝人要及时行善。”他捏着虚拳托着鼻子想了一会儿,兀自念着“挖洞,埋了?”恍然大悟道:“我明白了。走,跟我来。”
  两人出了院门,紫冰见门前只有一匹马,道:“这一匹马怎么去啊?”
  “不用马。咱们划船去。就在荷塘的另一边。”
  紫冰跟着云龙来到塘边。微有墨色的天空下一棵老柳树枝条低低的伸向水面,树干上系着一只木舟,有细小的鱼苗围着树根啄食着落在水面的柳花。紫冰明白这是前些日子云龙带她来拜水月的地方。她见云龙已经解了缆绳,只好辜负这眼前的好景色,匆匆上了船。
  “阿难化瓜到底是什么意思?还有四为六患。”紫冰心中仍是疑云重重。
  云龙边划着船边道:“信鸽是飞到天波府的。佘老太君看到‘四为六患’当时就明白了。金沙滩一战杨家死伤惨重,除了五郎出家没有回来之外,四郎的尸首也没有找到。杨家当时就以一副铠甲下葬。佘太君觉得这件事或许会给六郎带来麻烦。”
  “所以,阿难化瓜只是表面的意思?”紫冰恍然大悟,“咱们这是去墓地?”
  “对。咱们去看看该怎么办。”
  谜底解开了,两人的心里也轻快了些。紫冰笑道:“没想到你船划得这样好。反倒我这个吴越之人,竟然不通水性。”
  “你怎么是吴越人呢?不是生于并州吗?”
  “我娘是吴越人,我自然是吴越人。”
  云龙瞧着她的背影,对自己的一时口快有些后悔,正想找些话说,却听紫冰指着旁边说道:“这荷花才露尖角,要是花开了,红红绿绿的就好看了。”
  云龙见她不以为意,自嘲自己太过小心,缓缓说道:“是啊,这荷叶、芦苇都是绿的,自然缺少些景致。不过长白山附近有块河滩却是红的,赤艳艳的,可好看了。”
  紫冰微微掉头笑道:“胡说。哪里会有红河滩?”
  “你没见过,真是红的。我师父常年住在长白山,小时候去学艺,因为辽国的阻隔,过不去。我们只好绕道莱州,乘坐大船在海上漂好几天,才能上岸。”
  “那红河滩是染料所致吗?”
  “不是。只是地域特有的植物。有机会你去看看就知道了。”
  伴着夕阳最后一丝光辉遁入云彩,蓝色的丝绒拉开了天幕。大约花了一顿饭的功夫,两人来到对岸,又走了一程,来到一处墓地。紫冰道:“这是之前杨元帅藏身的地方!”
  “这其实是杨家的坟茔……”云龙忽然止住了声——一个穿长袍的人在墓前烧纸。
  两人觉得奇怪,便近前看个究竟,却不想把那人也吓了一跳:“你们是谁?”彼此打量了一番,都不认得。
  云龙便拱手道:“晚辈倾慕杨家忠义,前来祭拜。不知前辈如何称呼?”
  “曹彬。”
  云龙忙拱手再拜道:“原来是曹国公,失敬失敬。”
  紫冰却换了南省的语调道:“久闻国公大名。听说当年国公征讨南唐,三面围城,用兵甚是精妙。更可贵的是国公的一片仁爱之心。听闻南唐曾在润州偷袭我军。国公却不计较,依然保全了南唐国主和国中百姓。”
  曹彬朗声笑道:“你这丫头甚是机巧。不是润州。我三面围城,唯独润州是吴越王攻陷的。你这样说不过是为了试我的身份。你叫什么名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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